光明日报记者 纪亚楠
在渭河以北的黄土高原上，章怀太子、懿德太子、永泰公主三人的墓葬为乾陵三大陵墓。走进幽暗神秘的地下甬道，两侧的壁画犹如一条长长的地下艺术长廊，色彩斑斓，令人眼花缭乱。
从这些唐代壁画的精美描绘中，我们可以看到星辰、宇宙、四大神兽、瑞兽、塔楼、仪仗队、仕女等，每一幅画面都洋溢着浓浓的生命气息，展现着生命的美好与尊严。尤其是壁画中的人物，他们仿佛穿越了时空，生动的表情透露着唐人的自信，仿佛在讲述着唐朝的繁华与辉煌。这些壁画堪称是初唐至盛唐时期代表画派的杰作，也是唐代绘画珍品中极为罕见的。
“唐代墓葬壁画是生者给死者的礼物，也是死者给后人的讯息。”陕西历史博物馆研究员王建奇说。王建奇出生于文物世家，从事壁画研究四十余年，是全国知名的唐代壁画专家。
如今，考古学家打开了这座封存已久的地下艺术画廊，让它昔日的辉煌和传奇重回世人面前。
1952年，王建祺父亲那一代的考古工作者发现了最早的唐代墓葬壁画。
在一些唐墓的泥墙上，涂着五彩缤纷的颜料，当它们逐渐剥落之后，人物的手臂和头部才渐渐显露出来，大家这才意识到，这是唐墓壁画。
一千多年过去了，地平线之下，依然保存着一幅完整的唐代社会生活和宫廷生活画卷，这些壁画大多出自唐代皇帝、皇亲国戚、三品以上官员的墓葬。
“看到这些壁画，我常常有一种穿越时空的感觉，仿佛与唐代宫廷画家面对面交流，仿佛置身于如梦如幻的大唐盛世。所以我一眼就能分辨出哪些是壁画原作，哪些是复制品或赝品。”这些壁画早已深深印在王建奇的脑海里。
在他眼里，“这些壁画就是一种复原，用今天的语言来表达，它们就是一张张高清的彩色照片，如果把这些照片组合在一起，做成视频，就是对唐代生活的再现。”
他说，我国早在2000多年前就开始绘制墓葬壁画，到了唐代，墓葬壁画的规模和艺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壁画也是研究唐代社会生活，特别是贵族生活和精神追求的重要资料。
西安唐代壁画博物馆是我国首座唐代墓葬壁画博物馆，由我国与意大利联合建设，于2011年6月20日正式对公众开放。博物馆收藏了从20余座唐代墓葬中发掘出的近600件壁画精品，总面积达1000余平方米。展品包括章怀太子墓的《宾客使者图》、《波罗图》、《狩猎行图》、懿德太子墓的《雀楼图》、《礼图》、永泰公主墓的《宫女图》等97件壁画珍品。
1960年出土的《宫女图》是永泰公主墓中保存的国宝，通高177厘米，宽198厘米，是唐代墓葬壁画中保存最完整、最动人的一幅，是反映女性形象最完美的一幅。画面描绘了九位风姿绰约的宫女，头梳高髻，肩披巾帼，长裙拖地，个个丰腴婀娜，手捧方盒、酒杯、拂尘、如意、团扇、蜡烛等，在领头女官的引领下缓缓行走，或低语，或回首，或凝神。
四十多年前，日本《朝日新闻》曾刊登了一篇整版介绍唐代壁画的文章，题为《出自唐代第一流宫廷画家之手？——《世界名画之旅》初唐理想美人图》，如今，这份报纸被王建奇视为珍宝。
《马球图》是我国最早关于马球的实物资料，形象逼真地再现了马球运动，过去只有文字记载，人们只能依靠想象去了解这项运动。
王建祺最喜欢的唐代墓葬壁画是《雀楼图》，绘于懿德太子墓，发掘于1971年。整幅画色彩以赭石为主，绿色为辅，点缀红、黄、青色，体现了盛唐时期绘画技艺的高超水平。雀楼是宫门前的标志性建筑，由高至低分为三层，说明此雀楼有三阙，超过了太子双阙的标准。明显是因为“陵寝谓之陵”，才采用皇帝雀楼的规格。三阙后有与边墙相连的角楼，墙上凸起的部分是唐代的防御工事，而明代墙顶则是凹陷的。
唐墓壁画修复保护是国际难题，特别是壁画的迁移、重新安置，是一项技术复杂、严谨细致的任务。
在中意合作保护唐代壁画项目中，王建奇通过一些课程和现场体验活动，尝试将多种材料运用在壁画的保护修复中。他成功淘汰了壁画拆除加固使用的石膏材料，取而代之的是目前世界领先的壁画支撑加固材料——蜂窝铝板，它具有面积大、重量轻的特点。经过十年的使用，效果明显优于其他材料。
唐代墓葬壁画被列入国家禁止出境文物名录，对外交流展览大多采用壁画照片或复制品。陕西历史博物馆原馆长强岳评价说，王建奇团队绘制的复制品数量仅次于真迹。
光明日报（2024年3月2日第4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