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浮躁的时代,标题党、浅薄碎片化的阅读正在害死一代又一代人,导致很多历史人物和事件被曲解,“北洋二十四将”的说法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来吧,我们输入“北阳战主24将”进行搜索:
这是手机上随便搜索的结果,普及程度相当惊人。
北洋时期,没有二十四将这个名字。
那么这个说法是怎么得出的呢?
大约十年前,一篇名为《北洋军二十四将最终结局》的文章在网络上流传。如今,类似这种将数字与著名作品或名人相结合的游戏十分流行。比如黄埔军校一百零八将、西北军一百零八将、东北义勇军一百零八将等等,因为与《水浒传》中的一百零八将有关,而被那些无聊又庸俗的作家反复利用来获取流量。北洋军二十四将的数字与唐太宗灵烟阁二十四将相同,因此该文章也因此而走红,被无数次复制粘贴。
北洋二十四将的想法有什么问题吗?
第一个错误是文章与主题不相关,文章标题提到了提督,但内容标题却是“将军”。然而,北洋时期的提督和将军根本不是一回事。提督是一级军衔,而将军不是军衔。这是什么?
1914年6月30日,袁世凯下令废除各省巡抚,在中央一级设立将军府。7月18日,他颁布《将军府组织令》,规定:“将军由大总统就陆海军提督或中将中任命,将军衔由大总统定之。”此后,各省巡抚均改称将军,一些战功卓著或资历深厚的将军被任命为高级将领。可见,当时将军、高级将领是一等军职。
1916年7月6日,各省军政首长改称督抚,将军官职不复存在,但仍授将军、上将衔。不过,从此以后,将军、上将的衔头不再是官职,而是纯粹的荣誉称号。
简单来说,上将、上将原本是官职,后来演变为荣誉称号,与陆军上将、海军上将等军衔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这里有个公式,就是凡是被任命为上将的人就一定会有上将军衔,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上将都会晋升为上将。
(笔者曾写过一篇专门文章讨论此话题,这里就不再展开了。)
第二个错误是数字不对,北洋时期,提督有65人,上将有29人(不包括1人死后追授),没有24这个数字。
既然没有这回事,那24这个数字从何而来呢?真是可笑。原来,《北洋二十四将最终结局》这篇文章,是以各将领传记的形式,由每个人的短文集合而成。但作者在最初发表文章时,漏掉了5个人,只写了24个人。文章在网上发表后,经人提醒,在后续帖子中又补上了5个人,凑足了29个人。但无论是有意还是疏忽,作者始终没有改过标题,依然命名为《北洋二十四将》。这可真是坏事。如今太多自媒体作者也是读得浅薄、碎片化,没有看到后续的增补,没有搞清楚北洋时代的提督、将领到底是什么,有多少人。他们迫不及待地转载或转发这篇文章,使得这一篇与现实格格不入的“二十四将”在网上迅速走红。
错误之三是传记主体错误,虽然经补充后达到了带“将军”头衔的将军的正确数目,但作者却把不是将军的杨增新也算进去了,而把身为将军的张怀志也略去了。
这里我想再多说几句关于杨增新的将军衔问题,因为这个错误出现过很多次,而且出现得很早。为什么很多文章、书籍都把杨增新写错了呢?这大概和杨增新的墓碑上的铭文有关。杨的墓碑上,清清楚楚地刻着“田伟将军”几个字。你想想,碑上刻着这些字,而墓碑又是杨去世后第二年(1929年)立的,这难道不是铁证如山吗?
实在不行,这块石碑虽然不是今人伪造的,但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由于习惯称号和将军称号重叠,石碑上的文字还是错误的。
杨增新的军衔是陆军上将,军衔为“天威将军”而非“天威将军”。在民间,一直有称呼将军为“将军”的习惯,至今仍是如此。这种习惯性的称呼,在其他时期不会造成什么误会,但在北洋时期使用,就很容易造成误解。杨增新可以按照将军府的称号,被称为“天威将军”,也可以按照惯例叫“将军”,但不能把“天威”和“将军”嫁接在一起。就好比一个社区歌手大奖赛的冠军,因为参加了全国电视歌手大奖赛,获得了鼓励奖,就说他是全国电视歌手大奖赛的冠军,这无疑会造成严重的歧义。杨增新的墓碑上的这种做法,极有可能是立碑人故意打的擦边球。
当然,杨增新并不是唯一一个遵守规则的人。看看这个:
这是1988年许树铮后人为其重新立的墓碑,墓碑上铭文为:“原元威将军许树铮夫人夏宣之墓”。
这比杨增新还要夸张,毕竟杨还是将军,徐才只是中将,还差得远,不过他的墓碑上也有“元威将军”的头衔。
幸好,杨家的天威将军和徐家的元威将军都只出现在墓碑上,并没有出现在官方文献中。死亡是最伟大的事,没有必要太严肃。
其实,即使人没死,打这种擦边球的人也大有人在。比如前任崇威将军——注意:崇威将军,不是崇威将军——陆军上将刘存厚,在赠予绥蜀(今达州)联合中学的匾额上,就题有“一级荣誉、一级文虎勋章、一级宝光嘉禾勋章、崇威将军”等荣誉称号。
如果说当时的旧官僚或今天的军阀后代为了虚荣这么做不足为奇的话,那么后世的史学家们肯定清楚,谁是将军,谁是将军。可惜,历史界还有太多的作家没有搞清楚。
如今,大量北洋时期的档案资料已经公开,不难推算出北洋时期到底有多少提督、将军,可惜那些名字里带V字的历史大师们每天忙着抄袭更新,根本没时间。